王其寒:地球这么大,我们应跟野生动物共生共存

 时间:2017-07-25 13:18:05来源:扬子晚报

她梦想把中国更多的独有物种

介绍给全世界的观众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原创

月底,著名双语制片人、自然电影导演王其寒要在上海做一场《自然电影与野生动物》的分享会,紫牛新闻记者提前对她进行了专访。

当年心中的一颗小种子让她有机会加盟陆川导演《我们诞生在中国》(以下简称为《我们》)的拍摄,电影上映后,片中中国典型的动物代表大熊猫、金丝猴、雪豹的故事,以及穿插其中的丹顶鹤和藏羚羊等动物,让成年人和孩子意识到“地球这么大,我们跟很多动物应该共生共存”,原本被定义为小众电影的自然电影日益受关注。

王其寒决定为野生动物保护继续做点什么,她决心致力于自然电影和纪录片的拍摄,今年要在盐城保护区拍摄丹顶鹤的形象片,还在筹拍跟大象保护有关的故事片、自然电影和动画片。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就是拍摄一部《我们诞生在中国》的姊妹篇,“因为我想把更多中国的独有物种介绍给全世界的观众”。

自然电影是

孩子生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

想当初紫牛新闻记者也多次看过《我们》,还把它隆重地推荐给了所有朋友,并特别建议他们带上孩子一起去看这部电影。

王其寒分析说,这部电影在国内外的成功,有很多必然因素,对中国观众来说,有它的新鲜度,画面美,故事完整,野生动物母子之间的爱,让观众第一次领略到动物之间的亲情,甚至还引发了关于雪豹达娃命运的探讨。

“我自己有次去电影院看《地球脉动》,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后面。画面里出现金钱豹时,他们就大叫‘达娃,达娃’(这是《我们》里雪豹的角色名)。所以说,好的电影会深深植入孩子的心里,从小培养野生动物保护意识,成为他们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是自然电影的魅力。”

今年4月她到上海参加绿色电影周,偶遇一名普通观众,他特兴奋,因为他和朋友们专门为这部电影建了个群,群里的人都“数刷”过电影,也会一起分享国际上的自然电影,并不断涉足野生动物保护方面。这让她非常感慨:《我们》起到了很好的普及作用,让很多城市人知道,原来中国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这么神奇的动物存在,它们跟我们一样有地球生存权。

另外,电影的上映对中国各个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影响也很大,大家认识到了自然电影的传播效应,以后也会支持这种电影的拍摄,这就能让更多人了解自然保护的意义。

《我们》拍摄幕后

不为人所知的艰辛

《我们》这部自然电影好看,得到大家的零差评口碑,而且票房还逆袭,跟电影本身有很大关系,王其寒也跟记者分享了他们幕后的调研和拍摄。

紫牛新闻记者看了很多张他们在野外的工作照片

王其寒扛着摄像器材在陡坡上攀爬

身穿黑白色熊猫服的她和摄影师在调试镜头,等真的大熊猫的光临

方便面是野外的美食,吃上一碗,都觉得是人间美味,第一口的笑容比什么都美……

她说,这些是纯体力辛苦,其实拍摄前,她要做大量调研工作,而拍摄中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动物“遇见率”了。

这部电影去卧龙自然保护区拍了野生熊猫,去神农架自然保护区拍了金丝猴,还有生活在海拔4600米高原的雪豹,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藏羚羊,还有扎龙和盐城自然保护区的丹顶鹤……

大量又琐碎的前期准备工作,让王其寒感慨地说,只有我们自己拍摄过才知道有多难,特别是高海拔地区,“为了比较顺利又尽快地让摄制组进去,2014年2至5月,我连续4个月都去了雪豹栖息地,最后才得到了拍摄许可。”

雪豹的拍摄地一直在海拔4600米以上,前后呆了10个月左右,每次上去光路程就要7天,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只能靠卫星电话。跟过日子似地要搬所有生活用品,包括炉子、帐篷、发电机,要储备大量的食物和汽油,还要派厨师上去做饭。为了保证大家身体不出问题,团队每次上500米,上三天要休息,然后再接着上,有严格的高海拔规定。

这些还算可控,最大的挑战其实是“动物遇见率”,毕竟动物才是主角,拍不到的话就没素材。

为了提高遇见率,王其寒大量做功课之余,也请教了很多从事野生动物研究的专家,比如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副主任张和民在多个保护区的调研联系上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野生动物的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们》里面就提到雪豹的栖息地范围都在几十公里范围,因此难遇见,遇到又拍到也难,有时3个月都拍不到一个画面,而有时一天竟遇到7只。”

拍摄萌萌的大熊猫

其实也有危险

还有一点很重要,野生动物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保证摄制组安全进出,她和同事每次都要写厚厚的风险评估报告,摄制组的第一安全要求就是不要被野生动物攻击。

就说大熊猫吧,《我们》中有大熊猫拍摄,王其寒还拍过纪录片《熊猫宝宝》,“我非常喜欢大熊猫,但不是因为它萌和可爱,而是从动物进化史来说,它应该叫猫熊,与它一起的大部分动物都渐渐灭亡,而它也从食肉动物,进化成素食动物,其实它有两个胃,一个也还能吃肉,我在野外看到过大熊猫吃小动物。”

王其寒有点心有余悸地告诉记者,萌化网友的大熊猫其实攻击性非常强,它的咬合力仅次于北极熊,别看它走路内八,一扭一扭很可爱,但在野外速度特别快,人类根本追不上,也别以为它温顺,求偶期可千万别惹它,“一位摄影师曾经在熊猫求偶期时拍摄树上的母熊猫,没注意树下有只公的,被公熊猫撵上了,一直在追他,他上山,它上山,他下山,它也下,后来老师跳进河里,它才放过了。这位老师为此心动过速了3个月!”

就连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副主任张和民也被熊猫咬伤过腿,那还是他朝夕相处的一只熊猫,感情很深,有一天突然对他的腿咬了下去,张和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张和民还庆幸地说,亏得是跟它有感情,不然那条腿就该没了。

“很多网友喜欢在熊猫直播平台看熊猫打闹顽皮的日常,尤其幼崽,喜欢抱大腿,成就了很多网红熊猫,但它骨子里真的是野生动物啊。”王其寒说,中国孩子的自然类教育比较缺失,很多孩子甚至认为所有动物都是可以摸的。自然电影一般是合家欢电影,家长可以带小朋友看,既科普也娱乐,希望家长能教育小朋友,在野外,它们与我们一样是地球自然的一部分,有领地,有邻居,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宗法关系,人类应该有这种意识,尊重他们的生存权。

不喜欢 “看到头”的人生,

因大象而进《我们》剧组

听着王其寒对各种野生动物的习性特点如数家珍,其实她并非专职的野生动物保护者,而且这些跟她的专业完全不搭边。

当年她在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留校,研究生学的世界近现代史,方向是美国史,写完论文后,她有点放空的感觉:“继续留校的话,我的人生已看到头了——助教、副教授、教授,著作等身。”她说,北大的生活真的像世外桃源,自己也赶上了好时光,有好的学术空间和氛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能这样,所以就离开北大去了新华社,在新华社音像编辑部工作了8年,辞职后开始从事合拍纪录片的中方制片人工作。”

双语制片人工作就是要跟国内国际一些大媒体公司进行合作,其实她一开始拍的是跟人有关的纪录片,比如跟英国导演合作的纪录片《What She Wants》,选择了生活在重庆的20、30、40岁的三位女人,记录她们在中秋节到国庆节之间的一段人生故事。还拍过《环球汉语》,就是教外国人如何学中文,是以影视剧和纪录片方式呈现的教学片,“这些都用到了我的经历和我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在社会人文的领域,我做出一些作品,也有一定的社会影响。不过那时候我对自然电影并不了解。”

进《我们》的剧组,是因为当时剧组有计划拍非洲大象,而她刚好从小就对大象情有独钟。

不过后来剧组经过了逐轮筛选,选择了中国最有代表性的野生动物:雪豹、大熊猫、金丝猴作为故事主线,藏羚羊和丹顶鹤作为副角。虽然大象没有入选有些遗憾,王其寒还是跟团队一起投入了筹备期的工作。

从事野生动物保护的人们

让我感动

不过为此,她也越来越了解各种野生动物,比如江苏盐城的丹顶鹤。王其寒告诉记者,丹顶鹤自古就经常出现在中国的艺术品中,在很多国画中,丹顶鹤与松树一并出现,象征着延年益寿。丹顶鹤的爱情也很有意思,它们从一而终。《我们》中用丹顶鹤来表现中国人对生命轮回的思考,“丹顶鹤部分的拍摄,得到了江苏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的大力支持,电影中,丹顶鹤起舞以及冬天的丹顶鹤场景都是在盐城拍摄的。”

“今年,我还会为盐城拍摄一部丹顶鹤的形象片。”她告诉记者,很多人都知道徐秀娟烈士当年为了抢救丹顶鹤牺牲,为她而写的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后改为《丹顶鹤的故事》)也传遍大江南北,她的弟弟后来也在保护丹顶鹤的事业中牺牲了,今年是徐秀娟去世30周年,盐城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到现在还跟她的亲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些年,从事野生动物纪录片和电影的拍摄,在被野生动物感动的同时,也为从事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人员无私奉献的敬业精神所感动,拍摄他们,也是我的一个夙愿。”

说起江苏的野生动物,王其寒还提到了大丰麋鹿自然保护区,她说,麋鹿是中国的原生动物,大家叫它“四不像”,后来麋鹿在中国灭绝了,只有在英国还保存着一群种鹿,改革开放后英国人又作为礼物送给了中国,如今国内已建立了多个自然保护区。

麋鹿们每年都要争鹿王,这个动物习性特有意思,每年5-6月,最厉害的雄鹿打败所有对手后,带着雌鹿在保护区生活3个月,一边谈恋爱,一边防御其他雄鹿,这个过程里它基本要熬瘦个30公斤。“其实每个野生动物都有很特别的故事,它们有独特的爱情、交配方式,这也是我开始喜欢并从事这个工作的原因。”王其寒告诉记者。

太喜欢大象,

要拍一部《大象孤儿》

因为太喜欢大象,忙完《我们》后,王其寒开始筹备野生大象保护的自然电影。她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野象的报复》,讲的是人类毁坏了大象的家乡,大象对人类的报复。这部电影当年就在她心里种了一枚种子。

王其寒告诉记者,200年前,全世界的大象有20多种,现在只剩几种了。大象跟人类一样是智慧生物,生理都有点像,它们10多岁时性成熟,有70多年生命,怀孕要18个月。它们也需要生存空间,是最有仪式感的一种动物,它们有情感,甚至也会出现心理问题。

在非洲,一群大象发现了一只被盗猎者打死的大象尸体时,所有大象会用鼻子去触碰大象尸体,还会掉眼泪,会在它身上撒上土,让它安息。

然而象牙交易的存在,香蕉种植业的发展等,都给大象的生存带来危机,所幸去年我国终于颁布了法律禁止象牙交易,从根源上起到了对大象的保护作用。

王其寒要给心里最爱的大象做一部自然电影,暂名为《大象孤儿成长记》,选择以大象孤儿的视角来展现这一标志性物种面临的处境,以及人象间的关系。“由于象牙贸易、盗猎、战争和人象冲突,许多小象失去母亲成为孤儿。与人类相似,没有家庭保护的小象很难生存。为此人们在世界各地成立了大象孤儿院,由人类饲养员来照顾小象,帮助它们度过最艰难的成长期,长大后再放归自然。摄制组将在肯尼亚、泰国、斯里兰卡和中国西双版纳的四个大象孤儿院救助中心里分别选一到两头小象作为主角,跟拍它们的成长过程。”

很凑巧的是,中国驻肯尼亚前新闻发言人吴诗凡先生写了一本小说叫《大象,快跑》,王其寒也准备将它改编成电影,再加上一部动画片《小象找妈妈》,可以组合成一个IP。“在拍摄野生动物后,我都不太想再拍人了。我想在有生之年多拍一些自然电影,给野生动物的现状多留一些影像资料。”

这次采访中,最为王其寒感慨的是,只要人类去跟动物争夺生存空间,野生动物们就很难得到彻底保护,而我们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改革开放后的过快发展,在带来快速经济增长的同时,也给大自然,给野生动物栖息地都带去了伤害,目前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正在有序进行,各省都在建保护区,规模越来越大,国家层面上也有了野生动物保护法。

快问快答

1、接触野生动物拍摄和保护工作后自己有什么变化?

答:因为工作缘故,国际野生动物摄影师中超过一半是素食者,他们都觉得不应该伤害任何动物。

对我而言,之前如果看到小虫子咬自己,会毫不犹豫把它打死,现在不会。日常洗澡洗碗的水也下意识地用少了,不再使用一次性筷子。我发现长期进行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人,都在不自觉地舍弃一些与动物有关的产品。

2、中国的自然电影拍摄师人才储备怎么样?

答:这是一个新领域,野外拍摄的辛苦难以想象,特别在目前浮躁的社会风气中,能耐心拍摄野生动物的人特别少。

3、《大象孤儿成长记》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答:自然电影不像商业电影,没有那么多融资渠道,但我们已在力所能及地进行前期调研工作,目前还在筹资过程中。

4、拍《我们》时一年仅3个月在家,家人不抗议吗?

答:我特别幸运,先生从事农业科学研究,女儿也很独立,家人全力支持我,所以我才能做一个纪录片人,能在外面玩命地拍摄,不过回到家,我会是一个宁愿被保护、不操心的人,工作和生活模式互相切换频道吧,享受各自的自由和快乐。

来源 |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编辑:唐仁凤 审编:mo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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